— ⭐️深海盐荒🌙 —

【茂明】有好几次明世隐想要流泪

 

孤儿在尸体下爬出,他深深地呼吸,恐惧让双手颤抖得厉害,却没法阻止他去疯狂翻动着尸山上僵硬冰冷的尸体。

 

明上去握住他的手,他爆发出声音,像是婴儿来到世界上的第一句啼哭,身体不停颤抖,他的声音悲哀万分,说父母还在底下。然后变得语无伦次,挣出被明抓着的手腕,指尖分不清是从外沾染还是破损渗出的血,继续翻动对小孩来说过于沉重的一具具尸体。

 

明沉默片刻后上前帮他,直到夜幕降临,刨到全是血的泥土,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看每一具遗漏尸体的脸,跪在地上,眼泪早就停止,只是身体还在不停颤抖着。明同样精疲力尽,走过去抱在他身上。

 

那个时候他是想要流泪的。

 

但他开口,安慰道,明天我们再来吧。

 

夜里他身上哪里都痛,尤其是胃疼得过分,这才想起自己什么也没吃。痛苦夹杂着抑制不住的眼泪,明觉得自己快要疯掉,而上次这样的情况好像就在昨晚,或者前天。眼泪、疼痛、悲伤和死亡是绑定物,这些离他都不遥远。

 

在见到尸体和战争痕迹的时候,他无时无刻不想流泪。

 

 

 

 

小妹声音哽咽,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,紧紧握着明的手说:"明哥,如果不是我……"。

 

明将老伯最后递来的地图好好放到胸口处,蹲下来。他双手轻轻拉着小妹的两只手,看到她湿润的眼睛,轻轻说,我们要在心里好好谢谢老伯。小妹点点头,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掉出来,被明用指尖擦掉,然后指尖已经擦不完的眼泪全都掉在他的袖口,小妹一把抱住他的肩膀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

那个时候他是想要流泪的。

 

但附近并不安全,他之前察觉有视线一直跟随着自己,只是找不到躲藏的人,他叫她搂稳自己的肩膀,然后将她抱起。

 

小妹抱着他哭声很微弱,像一只做错事的可怜小猫,既愧疚又难过。但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,明想到这点险些落下泪来。

 

没有人让她不要再哭了,在赤裸裸的死亡前好像哭声就代表了一切,又好像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明轻轻拍着她的背,抱稳这具温暖柔软在不停颤抖的小身体。

 

那道视线像来的突然一样,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,但明不敢放松警惕,往暂留营地的方向加快了脚步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出发寻找新家园的计划实在太过疯狂,但对幸福的渴望:

 

不用再担惊受怕;不用再看见战争下的尸横遍野;每天都能吃到饱半夜不再饿醒;枕在温暖干燥的稻草上睡着;衣服的温暖足够抵御寒冷。

 

这些平凡的愿望日益膨胀在心底生出更为强大的力量,驱动着孤儿们坚持去向那古老的奇迹。死亡是无法避免如影随形,饥饿和疲惫都足以夺去生命,哪用等到疾病和魔种。


偏偏这些东西像浪潮,不知疲倦地卷来苦痛和哀嚎。

 

旅途中的尸体只能匆匆掩埋,越到后面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听到的啜泣声越来越多。明觉得悲伤,也有过一瞬间的动摇,在火焰热浪之下看着大家,视线都变得扭曲起来,他怕听到责备,怕自己没有力气站起来时大家都要倒下。

 

可是大家抹着眼泪,没有等明开口发言就有声音说,好好休息明天就可以走快一些!我们不要放弃!有人应和他,其中不乏有人还哽咽,但是却发出很坚定的声音。

 

所有人都应该拥有选择幸福的权利。他们在战乱中坚韧活着,害怕死亡,却更怕没有希望,害怕明天醒来依旧是看不见阳光的黑夜,害怕走不出噩梦,逃不开阴影。

 

小妹贴到明的身侧,明听见她在说,我会加油不拖大家后腿的。

 

那个时候他是想要流泪的。

 

但他站了起来,拥抱每一个孩子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血液从被抓伤的肩膀汩汩流出,明脚下虚浮,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,但大家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,他只能不停催促大家加快速度逃跑。

 

身后沉重的踏步声追得越来越紧,伤口本该疼得厉害,但明已经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,绝望堆积的感觉让他不停出冷汗,他仿佛被死亡追赶着奔向另一端死亡。

 

继续跑下去大家都有危险,明想到这一点,意识到搀扶着自己的是沈猫,刚想伸手想要将地图掏出塞到沈猫的手中。有庞大的身影迎着光落下,一下便解决了身后追来的魔种。

 

可危险并没有解除,甚至心脏跳得更加快速,血液都要倒流,明认识这个身影和气息,他抬起头用视线死死盯着这个追来的混血魔种。

 

那个时候他是想要流泪的。

 

但他实在流了太多血,疲惫让人变得迟钝,面目变得僵硬。他想不到有与之一战的可能,自己甚至都站不起来,死亡却并没有如期降临。太过戏剧化的庆幸,以至于直到后来明仍然对这一幕历历在目。

 

 

 

 

茂的行动轨迹那么可疑,身后背着的枪加上刚刚展现的实力看起来那么危险,但他左右来回摇晃的尾巴却又表示至少态度友善。或许他是不是一个愉快犯,绑架大家一起回去做储备粮也说不定。明忍不住又摸到自己胸口的地图,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,从刚才开始就在大起大落的心和身体终于承受不住,晕了过去。

 

但他没有晕很久,中途就醒了,视线很狭隘,他意识到自己正趴在某人肩膀上,他仔细辨认好久,余光瞥到沈猫拿着把枪才意识到自己在哪。

 

然后明心想,大概不是敌人。继续抱有警惕心也不影响现在最要紧的,不是爬下来自己走而是借机补充体力,明又努力放空睡了下去。

 

茂,认可着他的理想,并承认其可能性,找出家中的资料,且自发想要加入队伍。而且不提他会用枪,能杀魔种会捉鸟,动手能力不差,还能搞搞翻译,厨艺更是好。

 

明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
 

他笑,然后伸手握住了百里茂的手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"谢谢你,茂。"

 

然后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,明并不在意自己的失态,只想抱得更紧更紧。好像这样他就拥有了奇迹本身,所望所及都是可能。

 

那个时候他想要流泪,是喜悦盛满到溢出,变成眼泪从眼角滑落,在脸上留下一道不明显的痕迹。明才体会到原来太过幸福也会流下眼泪。

但百里茂的手在他背后搂着一样紧,心脏好像纠在一起,耳边的笑声比温度更灼人,他就没有再流泪。

 

 

明的心变得好柔软一片,搭住他的肩膀说:

 

“如果你没有姓氏我来帮你取!”

 

“我们在长城下宣誓成为兄弟!”

 

“我们是家人!”

 

百里茂还没来得及抹掉眼角的泪,明感性的也想哭,仅仅为了那一句家人。但是偷听的小孩们来得太快,大家拥抱在一起,明便开怀的笑起来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前往玉城之前,明偷偷给此行卜卦。

 

显示是凶,他微微一愣,收了起来。明心想,自己还没学好,不能太过断言,也不该就因为一个凶召放弃。

 

他收拾好东西,将八卦盘摆好在桌上,旁边压着一张写了使用的方法准备明天再交给百里茂。不过百里茂先他一步找了过来。他看到明桌前的八卦盘,愣了愣,问,明兄此行如何?

 

“哪有给自己卜卦的,万一是凶我还不去了吗?这是留给你的。”

 

百里茂有些受宠若惊,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去看,明说,别看了别看了,烛火闪着我眼睛,我可要睡觉了。他这么说百里茂就真没看,还帮他熄了火。

 

黑暗并不影响夜视能力出众的百里茂找到路。他在躺下的明旁边蹲下,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,问:怎么不让我一起去?

 

明说,你去了谁来看着我们的家?

 

百里茂没有如明所想那样很快就答应下来,反而不说话,把头埋到明的枕边,半响才嗯了一声。明听出他微妙的不自然,以为是他不舍得离别,想起他曾说过他的兄弟都离他而去了。

 

明拨开他的耳朵摸了摸他的头,说,早点休息吧。

 

百里茂问,什么时候回来?

 

他迟疑道:得等我想想。

 

明想起那个不吉利的凶,莫名有些心慌意乱,不可避免的愤怒,不可抑制的悲伤。为什么要有战争?长安拥有的还不够吗……百里茂抱住明,明也回抱住他,久久之后才说,没事的。

 

那个时候他是想要流泪的。

 

出发前最后一刻,百里茂很大声喊着他的名字,明用力挥了挥手,没敢再说一定会回来,但是玉城实在不得不去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比起其它的什么东西,血更快的从眼睛涌出,沈猫害怕的不行,已经哭了出来,却紧紧挡在明的身前,直到看清来的人是谁。下一秒明从他身后出来,紧紧抓在百里茂的手臂上,用尽了所有的力气,愤怒道,你答应我的事呢!

 

在之后的一声声质问下,有什么东西崩塌彻底……他们都食言了。

 

身体流出的血滲透了衣服,沾湿了鞋底,明挥开百里茂,并不知道自己在向哪里跑去。他像是欲坠的泪,在逐渐听不清的叫喊声里,在极大的哀恸之中,他确实掉了下去。

 

死亡吞噬掉这块血肉。唯独他的灵魂在死前发出悲鸣,恨意吃掉了这份苦楚与之替换,成为他的一部分。

 

 

 

 

弈星追问他的过去,明世隐思索了很久,又好像只是过了两秒钟,一个轻轻地眨眼,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。缺少了主观的欢喜,客观起来就变成乏善可陈的故事,说出来有些倒胃口,在说到破旧的村落,弱小的孤儿们时,明世隐有想要呕吐的感觉。

 

然后百里茂出场了,再次念起这个人的时候,时隔境迁,明世隐的立场和态度都不一样,只是在心里想的时候他都只叫作百里,说故人,友人,前置是已故的。以至于他犹豫了一下,才决定像记忆里那般称呼他为茂。

他脑海中浮现了极尽生动的画面,他们在长城之上宣誓,篝火照亮的都是"家人",站在城墙被风吹干裂开的脸,仿佛流浪到大漠的尽头,说到最后头晕目眩。

 

明世隐感觉自己好像又一次死在地下,左眼疼痛起来。

 

眼泪唯独不和恨相关。


弈星还在听着,他认真地,目不转睛地看着,明世隐只是笑了一下。

 

可他是想要流泪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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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01-2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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